8月28日
今早仍在這個營地轉了一圈,沒有特別的發現。回來用過午餐趕搭一點四十分的飛機去新的營區,也是Sanctuary同一個系統,但新營區是Chief’s Camp,也就是這個連鎖酒店的酋長營地,設施較齊全,房間較豪華舒適。初到營地下了車,服務人員唱著迎賓歌,後面卻走來一隻大象,大家都慢慢退後讓他繞過房子走過去,這一幕讓大家體會到警惕不是假的。入了房定了居,已是下午三點半,四點又要出巡,雖然累,也只能跟著走。因為這個國家公園是被全球的野生動物攝影師譽為地球最後的伊甸園,這就是Bobo命名此番旅遊的標題。出巡了三個小時,該出現的都看到了,還被大象的叫聲嚇了一跳,坐在旁邊的Ellen花容失色。看到一個獅子家族,公獅、母獅、小獅,計九頭;小豺狼也是一個家族。這些動物生於斯長於斯,自然界亙古綿長,動物遵循的鐵律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雖然殘忍但相對簡單,荒原裡有著原始的戲碼,看這些置身於亙古的環境,只有深刻的體悟,不需淺薄的詮釋。
8月29日
上午依標的時間出巡,前面坐在車上的一個多小時幾乎無所獲,導遊也無奈呀。一直說要耐心、要運氣呀,等待中終於發現了難得的花豹,跟追了好久,真是美麗的動物,雍容氣派。接著又看到一對黑犀牛,身軀龐大,頭上前隻黑犀角烏黑油亮,但顯然沒腦袋,長相非常上古,真是奇特稀有的動物,甚至此地居然沒有牠們數量的統計數字。
之後轉個彎,眼前一亮,在開闊的樹蔭下,已經桌椅擺齊,可以用餐了;現炒雜菜麵既簡單又可口,用完餐回來休息,今天有一個較充足的中午休息時間。下午的出巡看到昨天一樣的獅子家族,牠們在昨晚飽食了一隻河馬,各個在樹蔭底下四腳朝天的睡大覺,只有一隻在烈陽下守著未吃完的河馬屍體。獅子雖說是萬獸之王,其實體態模樣還不如豹子。之後又幸運地看到白犀牛,一對母子悠閒地吃著草(白犀牛嘴寬,吃草;黑犀牛尖嘴,吃樹葉;都是素食者)。車行間,看到六隻長頸幼鹿,由四頭母鹿帶著小鹿,特別可愛,因為身短脖子長,跑起來平衡不太好。接著去看非洲野狗(Lycaon pictus),這是這裡的特殊動物,成群而居,長相奇特,毛皮五色雜陳,說不上美不美,只有怪。看完了動物,看夕陽、喝香檳。一路上所有的嚮導都身懷絕技,能開車、能開船,對動植物習性、對叢林路徑都熟門熟路,暸若指掌令人放心。晚上回來,營地弄了一個土著的歌舞表演,圍著營火吃BBQ。哎呀!食物太多,人也累了,九點左右大家就散了,各自回房去了。
8月30日
今早團員只有兩個人出巡,途中又發現九頭獅子,與之前所見不同家族(據嚮導說這一片地方共有五個獅子家族),其他團員則在房間休息。其實這裡景觀大同小異,所能看到的動物也差不多,只是在不同時間穿行在雜林草原之間,一望無際的視覺感受和空氣氛圍各有不同。十二點半退房,並用了午餐後,我們就跟Sanctuary體系中最豪華的酋長營地告別了。
下午兩點的飛機,大約飛了一個小時,到達下一站的營區Jack’s Camp。這是一處被上帝隱匿的地方,面積約為12,000平方公里,沒有人煙的地區,放眼望去是如此荒涼平坦,極目所見是藍白相交的地平線,這裡就是馬卡迪卡迪(Makgadikgadi)鹽沼,被世人稱為地球上最像月球的地方。如果在這平坦的鹽沼開車奔馳一個小時感覺像是仍在原地一樣。在如此荒涼之地卻有一家傳奇的酒店Jack’s Camp,我們投宿這裡三個晚上,要過著二十世紀初狩獵遠遊的古風,也就是沒有電,電話不通,照明用馬燈和蠟燭,住的是帳篷,風吹之下颯颯作響。
下午五點多,Bobo要求大家先去洗澡,然後每個人分配一輛四輪摩托車,開往鹽沼地。越野摩托車奔馳在沙地上約四十分鐘,塵沙飛揚,渾身是沙,終於到營火地用晚餐,天幕已全黑。用燈則蚊蟲奇多,不用燈則伸手不見五指,勉強用完晚餐,要看星星,但運氣不佳,天上飄著浮雲。Bobo 安排一個驚奇,就是晚上要露天睡在這個空曠的鹽沼地裡,跟著人摸黑走了一段路,才發現整齊羅列的床鋪一字排開,這真的是以天空為屋頂,以大地為床鋪了。唉!睡就睡吧,一個從未有過的體驗,床褥像睡袋一樣,保暖措施設想周到。只是睡到凌晨四點多突然狂風大作,臨睡前脫下的上衣褲子背包等掛在床頭,被吹得七零八落,Peggy的褲子還真的被吹跑了,在老遠找了回來。大約吹到五點多我的蓋被都掀開來了,在露天睡覺實在沒有安全感,一張眼就看到無垠的天空,滿天星斗,怎麼可能睡得安穩。
8月31日
大家都起床了,既是難得的體驗,就得付出些許代價,剛起床,Bobo 好心過來拍照留念,好了,那照的相,如豬頭一般。本來要在鹽沼地用早餐,受了風襲之後,大家狼狽不堪,又騎著摩托車返回營地,先洗個澡,簡單的早餐後,出發巡獵。去看早已有人盯著的獅子,一母三子,長得相當漂亮,這地方好像水草較佳,再看到的羚羊、鴕鳥等,也都毛色鮮明。鹽地較硬,也較平坦,坐在車上舒服多了。十一點多回來,早一點能休息,恢復昨晚無眠的元氣。下午四點喝下午茶,有位嚮導先介紹這裡的原住民,也是被上帝忘記的人類一支,學名叫桑人(San people),以他們的生活樣貌又叫Bushman(叢林人,或稱布希曼人)。講述完就去造訪一個桑人家族,瞭解他們生活在叢林中的本事,他們的樣子,身材矮小、皮膚發黃、高顴骨、小眼睛,外型看起來不怎樣;可是在沙漠裡,他們是淵博的植物學家、醫學家、神出鬼沒的獵手,真是難以想像。
9月1日
昨夜溫度驟降,這帳篷四面通風,沒電無法取暖,大家都冷的睡不著,連續兩個夜晚的折騰,可見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是真不好活。晨起,用完早餐去看馬卡迪卡迪最出名的動物狐獴(Meerkat),就是在卡通影片《獅子王》中和澎澎合演的丁滿。這小動物長得有點像地鼠加上狐狸,住在地洞裡,日出時出來曬太陽。我們有Bushman當斥候,先去發現然後在那裡守著,通知嚮導,我們在荒原很快就找到了牠們的位置,也就是找到狐獴出沒的地方。到了那裡,先是一隻、兩隻,再來就整群陸續從地洞爬出來了。這狐獴相當可愛,約三、四十公分,經常後腿站立尾巴觸地,兩個前腳放在胸前,抬頭挺胸,脖子可以180度轉向,用來觀察敵情警戒。據說牠的觀察力遠可到1.6公里,地底深30公尺,這也太厲害了吧!因鮮有人類打擾牠們所以不太怕人,可以親近,其前足挖洞的速度,真一秒可以耙土幾十下,然後就找到蟲子、蠍子飽餐一頓。早上跟著這一群狐獴移動約三公里,團員拍照應不只300張,顯然大家太喜歡他們了。
回來用午餐休息,下午仍舊去看不同地方、不同家族的狐獴,仍是那位Bushman先生在那裡守著,遠遠的看見他在渺茫的天地草原中,他孤伶伶獨自的站著,我想他遠遠看到我們車子奔馳而至,應是有如救星蒞臨的喜悅吧,否則以他負責的態度,我們不來,他應該會站到木化而成為雕像吧!那真是「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了,一笑。可惜狐獴只有八隻,又不太親人,一靠近就跑,甚至人比狐獴多,沒趣。Bobo提議不如去鹽沼看夕陽吧,不久即到。這藍天、這白地,空間的無垠,時間的亙古,人的形體在空間是滄海一粟,人的生命在時間是彈指一瞬,夕陽的璀璨,空曠如萬有。拍照留下的美景當然最能記錄這種光景,可惜此時此刻的心情拍不下來,也許不需想太多,熱鬧些就好了。於是你拍我拍,我拍你,這邊拍、那邊拍,不亦樂乎。夕陽很快下去了,好景總是不長。上弦月,月如鉤也出來了。Bobo大人忽然提個主意,要個人獨走在這大地,不要同行,為了是讓每個人在這個萬籟俱寂中聽到自己的心跳。在這幾十公尺的緩走中我心中起了一個段子,如是說「長空如洗,殘月如鉤,一抹紅霞點綴,連接著這藍天與白地之間,萬年的沉寂景象,因為我們的到來,在空氣中熱鬧起來。走著走著,聽到心的顫動;望著望著,望到的是無盡的空有。此時此刻是一場無聲的饗宴,難以忘懷。」天黑了,回來用晚餐了。
昨晚被凍得無法入眠,今晚怕了,先洗個熱水澡,帳篷關緊些,隔絕外面的寒氣,願睡個好覺。這是在這荒地裡的最後一夜,沒有燈之下,我只能用馬燈底下的光,把這兩天發生的事情記錄下來,雖然有點模糊,但我很喜歡,總是太清澈也不一定是好嘛!
9月2日
今早內人又去看日出,我則結結實實地睡到七點,沒辦法了,前兩夜都睡眠不足。今天要離開了神奇的Jack’s Camp,離開這像月球的鹽沼荒野,又回到文明世界,時空轉換靠飛機。到那個枯樹底下約八點,只有跑道沒有機場,不用通關,上了小飛機,飛行約四十分鐘到馬翁(Maun),這裡Botswana的轉運機場,在此候機,飛約堡至開普敦。到後入住Belmond Mount Nelson Hotel,這時已經是下午五點多了,今天是走行程和交通時間。住進旅館安頓好就叫晚餐了,反正算是回到文明了,不再與沙塵為伍了。晚餐安排在一家叫「陶苑」的中餐館,這是鮑魚晚宴,有紅燒的乾鮑,有川燙的生鮑。生鮑大如碗口,據說如此大的鮑魚必須生長三、四十年,不得了,吃了兩個生鮑之後,大家都頂著鮑肚,唉唉叫的回到飯店了。這裡實在太乾燥了,以致於全身搔癢。這個飯店有百年時光,非常老,但是非常優雅,設施完善,佈置宜人,在老市區內,擁有廣闊的草地及花園,舒適的房間,提供了好的休息環境。明天將參觀開普敦的風光。
9月3日
雖然不在趕著看日出,還是八點出發,第一站是登桌山(Table Mountain),這座山是開普敦的名片的表徵。山高為1087米,確實像一張桌子,山稜線、邊線都很齊整,像是被刀切的一樣,這是幾萬年前在海底浮升起來的。排隊上纜車到山頂,這纜車相當先進,可以容納65人,邊上升邊360度的旋轉,讓你飽覽這石灰岩、玄武岩、花崗岩組成的蒼老山壁的地貌。從山頂上遠眺開普敦市,桌灣、獅頭山、魔鬼峰,盡收眼底,這桌山是個石頭山,山上沒有大樹,只有在石縫中長出的灌木叢,但也花朵繽紛。遶頂一週約一個多鐘頭,腳下的、眼望的,確實前所未見,非常值得看。桌山下來之後前往好望角(Cape of Good Hope),中途停留在一家叫Hoble Bestment的海邊餐廳用餐,餐廳臨著海水,有海浪拍岸,相當漂亮。餐食o.k.,飯後驅車到好望角,這裡是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界點,聽導遊小姐說,兩洋的分界點並不是在這裡,而是在厄加勒斯角(Cape of the Needles),兩洋的水溫和鹹度都不一樣(1953年國際海道測量組織International Hydrographic Organization將厄加勒斯角定義為印度洋和大西洋的分界點)。反正這是非洲半島的尾巴,好望角有個遼闊的保護區,據說這裡灌木叢的地貌都是恐龍時代遺留到現在的植物樣貌。內部生機盎然,一邊高山一邊臨海,臨高遠眺,悠然壯闊,海水顏色隨著天色變化,天藍水藍,天灰水灰,非常神奇。看完好望角,又去鄰近的開普角(Cape Point),爬了兩百多階上去看燈塔,據說這是一個沒用的燈塔,因為太高經常雲霧繚繞,燈光照不出去沒有作用。上了去,由高處往下望,又是一番風景,礁石奇特,海水拍岸,捲起的白沫,這叫「驚濤拍岸,捲起千堆雪」,蘇軾赤壁賦的形容,讓你眼見為真竟然就是這樣。約下午五點,返程回酒店休息一下,七點用晚餐,居然又是鮑魚宴,這麼一天就對南非原來印象的不怎麼樣完全改觀,這是一個美麗的地方,可是這裡仍舊種族歧視得厲害,可見每個地方有美好,有缺憾。住久了,或是適應、或是妥協,要幸福的感覺只能自己調適而入態了。
9月4日
今天是歸程的日子。由開普敦-香港-台北的回程,開普敦到約堡約兩小時,從約堡到香港的飛機從五點半誤點到八點,只能在休息室枯坐五個鐘頭,在休息室當然吃喝沒問題,可是肚子受不了。在機場真是個小世界,各色人種,男男女女說不同的語言,也不知為啥忙,要穿梭世界各地,無聊之下每個人都在滑手機。
誤點的南非航空終於可以上機了,這是一個老舊的飛機,所幸還能平躺。吃過飯當然就睡覺了,此時已經晚上十點點多了,反正到了香港。飛行11個小時多,到香港本地時間是下午三四點左右,更改了回台的航班,確認行李跟上。上了飛機,回到台灣約七點多。還不錯,沒有被香港的亂象亂到,終於回到家,一切平安順利。
後話
這一趟非洲之旅時間長,行程艱苦,要耐力夠,我總算是拖著自己走完了全程,比起同行的彭媽媽(85歲),真是汗顏。法國文學家普魯斯特(Marcel Prous)說:「真正的發現之旅不是在尋找新世界,而是用新視野看世界」。離開文明,回到這原始的天地,所到之處,萬里長空,萬古長恆,卻孕育了一片生機,各種動植物依照自然法則,無盡的繁衍。雖然歷史記載人類的起源是出於非洲,人們可回來探尋緬懷這些,可現在已經沒法在這裡生活了。人類雖然自願並樂於被文明綁架,失去的當然有,像環境污染導致氣候變遷、山林亂墾、改變地貌、食品改良吃出毛病等等,反噬著人類;獲得的是現在生活上的各種便利舒適。要得到所謂豐富之旅,當然不能只有用肉眼看事物,還要用心眼去感受和體會,宇宙自然從不會主動告訴你什麼,只有自己去心領神受,想想追逐與取捨之間的得與失,技與道之間和天理如何相容。這也許就叫「新視野」帶來的省思促成豐富之旅的方法。這一團一路走下來,大家非常和樂,難得的組合,也是大家的福氣。
作者 許宗煒,身為資深藝術收藏家的他,對於美感與鑑賞有著特殊的觀點。喜歡將人生經歷的旅行與收藏紀錄下來,裝訂成冊,變成好幾本人生的閱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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